光啟文化事業

  光啟文化事業最近出版一本新書《亞巴郎》(Abraham)。這是由住在紐約,親眼見到九一一事件造成世貿大廈倒塌的文字工作者,也是一位猶太教信仰者,費勒(Bruce Feiler)所著。

  「九一一」帶給世人無數的疑問,作者身為一個隸屬於宗教信仰中的人,更敏感於不同宗教間的仇恨。他想要了解:為什麼應是帶給人和平的宗教,彼此間卻充滿對立?他需要知道:這些仇恨,和自己所信奉的信仰,有沒有什麼關連?在發生這樣的事變之後,信仰的基礎應該建立於何處?他必須找出這問題的答案來。於是他去了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是三大一神信仰:猶太教、基督宗教、伊斯蘭教共同的聖地。而這三大一神信仰所傳承的觀念,更是來自同一個人:亞巴郎/亞伯拉罕/易卜拉欣/Abraham。作者到耶路撒冷,原本以為地理上的溯源之旅,就能發掘出亞巴郎真正的樣貌。豈知,他踏上的是一場「四千年的時空之旅」。現身在猶太教《創世紀》故事中的亞巴郎,在西元第一個世紀基督教《新約》中有了不同的面貌,更甚者,還有在西元七世紀後出現在《古蘭經》裡的亞巴郎。以及至今日仍不斷被改編的亞巴郎的故事。

  光啟文化事業,特別在七月六日假天主教主教公署,為此展開一場小型的新書發表座談會,邀請猶太教、基督宗教、伊斯蘭教的教長、學者一起來探討亞巴郎的面貌,並展開一神宗教間的對話。會中邀請輔仁大學校長黎建球教授擔任主持人,與談貴賓有:台灣猶太教教長艾恩宏拉比(Dr. Ephraim F. Einhorn, Rabbi)、中國回教協會理事長倪國安哈智、台灣神學院神學研究所主任曾宗盛副教授及輔仁大學宗教學系主任黃懷秋教授。並請輔大哲學系高凌霞教授擔任現場口譯的工作。

  艾教長表明,在猶太教的聖經記載著,亞當是人的始祖。神對亞當(Adam)吹一口氣,「吹氣」這個字在希伯來文是指「魂」(soul)、「生氣,生命之氣」(breath, the breath of life)。這「生氣」就是要使所有人都有生命。「生氣」這個字,到亞巴郎,成了「神聖的火花」(spark of divine)之意。這「神聖的火花」就代表神在每個人的靈魂中,每個人的生命都有這個火花,這表示,每個人都是不朽的、神聖的。亞巴郎也告訴我們,這「神聖的火花」使我們能把上主看做是我們神聖的父親,我們的父親也將我們當作他的兒女。因此,人是生而自由平等的,不應受到壓迫、專制的對待,這才是民主的真義。從亞巴郎與神的交往,我們能了解到,人蒙受神的召叫,是為維持人與神的對話,並為世界眾人代禱。因為亞巴郎的神,是無論何時何地,都回應人呼喚的神。

  在歷史中,猶太教只是在現在稱為「以色列」的一個小國家很盛行的信仰。猶太教的歷史中,從沒有傳教的組織,也從沒說過,「除非你成為猶太人,否則你不能升天。」猶太會堂門口貼著一句話:「當你呼求我的名字,我就要祝福你。」這裡並沒有說僅限於猶太教信仰者呼求才有效,也沒限定要在哪裡呼求。而宗教衝突的產生,主要發生在以色列成為希臘、羅馬的殖民地後,統治者強迫猶太人改變他們的信仰之後。

  亞巴郎在伊斯蘭教裡的名字是「易卜拉欣」,倪理事長簡介易卜拉欣在伊斯蘭教中的形象。1.《古蘭經》明確指出,伊斯蘭教是起源於易卜拉欣的宗教。在《古蘭經》中記載:「你應當遵守信奉正教,易卜拉欣的宗教,他不是以物配主的人。」2. 易卜拉欣也是有一段從迷惘到認識真主的過程,並為此在多神環境中奮鬥。3.易卜拉欣與易司馬儀(即依市瑪耳/以實瑪利)是麥加天房的奠基人。這天房是為世人所造之最古老的清真寺。安拉曾命易卜拉欣向眾人宣布,每年都應朝覲。4.易卜拉欣本奉真主命令,宰殺易司馬儀(這一點和聖經記載不同)。但真主因見其虔信,後以羔羊代替易司馬儀。這也是伊斯蘭忠孝節(宰牲節)的由來。5.易卜拉欣因其忠誠,而享有「安拉摯友」的美譽。這是其獨享的尊譽。6.阿拉伯人尊奉易卜拉欣和易司馬儀為其祖先。7.易卜拉欣及其家屬在麥加的活動被視為是神聖的。朝覲中的許多禮儀,都是仿效祖先的紀念儀式。

  綜合以上的記述,在伊斯蘭信仰裡的易卜拉欣,他具有:包容博愛、犧牲奉獻、忠誠順從、謙卑無畏的精神。是先知、使者、楷模,是值得效法的典範。

  倪理事長指出,雖然在歷史中有不同的亞巴郎形象,但真正的亞巴郎只有一位。不論你如何詮釋都只有一位。亞巴郎不可以被任何宗教「私有化」。亞巴郎屬於三大宗教,屬於全世界愛好和平之人。我們應本此為原則,忘掉過去的仇恨。「但願有一天,全世界人類語言的字典裡,永遠找不到『恨』字。」這三宗教的信徒,都是兄弟姊妹,沒有一個是敵人,我們的敵人是貧窮、飢餓、SARS、AIDS等等,我們應該集合在一起,共同為此貢獻心力。

  台灣神學院的曾宗盛教授則簡介在基督宗教中,舊教(天主教)與新教對亞伯蘭的不同觀點。基督宗教的共同的亞伯蘭形象,是透過新約中使徒保羅/保祿來看亞伯拉罕。主要是「信心之父」的形象。如在羅馬書第四章、希伯來人書第十一章,保祿認為,亞伯拉罕在未受割禮之前已深具信心,因為他相信上帝對他說的話,上帝以此稱為他的義,故基督徒與猶太教徒不同之處,在於基督徒相信,藉信心可與上帝連結。而猶太教則認為割禮、律法才是重要的。

  而新教不同於天主教之處,是在宗教改革時,馬丁路德、加爾文等除強調聖經為唯一的依歸外,也強調「因信稱義」的教義。馬丁路德這看法,是接續奧古斯丁、保祿,及創世紀第十五章對亞伯拉罕的了解。因此,對新教而言,亞伯拉罕最凸出之處,就是他的信心。這樣的了解深遠地影響了新教的發展史,我們確實是從信心的角度來看待亞伯拉罕的精神。這不同於猶太教、伊斯蘭教係透過依撒格、依市瑪耳的血緣來連接亞伯拉罕。

  黃懷秋教授則坦白指出,雖然今日是個熱切倡導「宗教交談」的時代,但宗教交談並不是與生俱來、自然而然的事。在歷史中,我們看到的多是宗教間的紛爭。天主教是從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之後,才開始發現我們需要交談,開始發現其他宗教中有真理,真理不是由我們自己壟斷。

  由此可見,宗教交談的最主要成敗關鍵,不在於交談的課題,而在於交談者的態度。如果問「亞巴郎對宗教交談有沒有幫助?」黃教授認為「有」,但條件是「我們自己願意對話、交談、願意去理解別人。」

  黃教授並點明,在新約中,羅馬書、迦拉達書等等,保祿提到亞巴郎,不是為讚美猶太教。當保祿在說「因信稱義」時,他要說的是「不因律法而稱義」,要說的是,猶太宗教其實已經過去。

  所以,在這樣的形象中的亞巴郎,是否會是一個足夠好的交談課題?他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為什麼?因為我們有更大的交談理由是:我們都信同一個上帝。假如,「一神宗教」都不夠作為交談的理由,「亞巴郎」又如何會更為可能?因此,我們必須注意的是我們的態度,並且願意去理解、認清,我們在過去,對於造成紛爭,做過些什麼。

  曾教授也回應歐洲神學自二次大戰後對此問題的反省。並認為《亞巴郎》一書的作者,帶給人希望的一點,正是他不僅提到猶太教對亞伯拉罕的佔為己有,也把基督教、伊斯蘭教中對亞伯拉罕的佔為己有提出來討論。作者不僅提到三教將亞伯拉罕佔為己有的過程,更要求讀者從此過程中走出來。曾教授表示,自己作為基督教舊約的老師,閱讀這本書,是個相當深刻的體驗。看到我們過去所做的差錯,並藉由猶太教、伊斯蘭教對亞伯拉罕的觀點,讓我們了解到自己過去的狹隘,而能走出來,去勾勒一個更寬廣的亞伯拉罕形象,而這圖像是要透過基督教、天主教、回教、猶太教共同勾勒。對其個人來說,這是很美的一件事。

  一位來自埃及的穆斯林,也發表了他的看法。他認為伊斯蘭是講求和平的宗教。美國人會問為什麼自殺攻擊者這麼恨他們。但對住在中東地區的他而言,每天起床後都會聽到,在伊拉克、巴勒斯坦,又有一個穆斯林被美國人或以色列人殺了。這樣能叫人怎麼辦呢?

  他並提出對本書的反省,認為作者身為猶太教徒,書中描述的伊斯蘭信仰,好像只是一種起源於政治目的的運動,並未將伊斯蘭當作一種宗教信仰來看待,這是有問題的。他認為,宗教信仰有它獨立的地位,千萬不要被政治所利用。

  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的簡錫土皆執行長則提出,本書能幫助讀者從宗教的角度來認識中東問題。仇恨是出於偏見。有和平必須先要「理解」。猶太人是一個現存的具體民族,但中文猶太人的「猶」,之所以是犬字邊,根據周迅的研究,卻是源於一八三○年,傳教士在翻譯聖經時刻意使用的歧視角度。他建議我們應從中文中開始如此的自覺、改變。要促進和平,就可從這裡開始我們的第一步。

  最後,主持人黎校長提醒我們,在歷史中,人對權力、偏見的的慾望似乎未曾減少。民主化愈強,人的偏見、權力慾也越強。這造成了今日的痛苦。不只在宗教、種族、性別間都是如此。希望從本書,大家開始以了解、體諒的心情去面對彼此。「不管對方的錯是如何,永遠不懷疑對方的善意。」

轉載自2004年8月1日《 教友生活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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